火村アリス

研究生,年更选手,现生忙,交友可前往wb→@黑金厨
请不要催更,如果真想催最起码给个红心蓝手再说,不然不接受任何理由的催更
头像是自己约的私稿,不能用

Crescendo/渐强

☆全文字数1.5w+,请注意安排好阅读时间

☆时间线为原作十五年后,有相当多的路人原创角色,以及活在对话中的迹部的未婚妻和向日的前女友,注意避雷

☆最后,祝我推生日快乐,又是15岁的一年,おめでとう~

 

 

 

 

 

 

01.

 

 

刚换好衣服踏进休息室、甚至还没来得及歇上口气,方才还坐在转椅上打着盹的助产士诹访女士便连忙站起,端着桌上放着的那个塑料一次性塑料餐盒,向着他走了过来。

“向日君,刚才的手术辛苦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大块看着就相当高热量的草莓奶油蛋糕:“这是我家先生刚送来给大家伙的,还剩这最后一块,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请收下吧,正好也能补充补充能量——刚才的手术还是有点难度的吧。”

“还好吧……这次的产妇宫内出血有些严重,不过多亏急诊科的菊池医生,最后还是很顺利地处理好了。”

尽管身为产科目前最年轻的主刀医生,向日岳人倒也没和这位上了年纪的助产士女士客气,在对方的注视下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这份补给品。毕竟不仅是他,产科的大家也都与她那位在车站附近开着西点店的丈夫十分交好,对于这对夫妇的小礼物也都见怪不怪——毕竟有些时候,比起一味地客气,大方地接受他人的好意才是更正确的选择。

况且向日也就是在前几天才刚满三十周岁,比他们在京都工作的儿子都还要小上一些,而且还长着一张与高中生都没啥差距的可爱的娃娃脸,自然也就受到了特别的青睐——比如说,就是现在,虽然诹访女士嘴上说着说是剩下的最后一块,但其实不必多想也能猜得出肯定是特地留下来给他的。

“——多谢款待,也劳烦您替我向您先生问声好,辛苦他了。”

“不,没啥没啥,只要向日君你能喜欢就好。”

伴随着舌尖的糖分一步步顺着味蕾向着身体的各处扩散,向日方才在手术室中紧绷着的神经也渐渐松缓了下来。

武藏野市立综合病院妇产科的工作永远都是那么忙碌,但即便如此,在偶尔能闲下来歇息一会的片刻,办公室内也常会有医护人员们的欢声笑语。

比如现在,年轻的护士和助产士们就聚集在一起谈论着一件刚被部长证实的八卦——这两天可能会来产科就职的新的副主任医师。

“而且啊,据说那个人是院长好不容易才挖到的人才,而且还是个长相超正的年轻帅哥!”

年轻女性的小团体的中心人物——助产士加藤小姐眉飞色舞地如此说到,虽然也没有人知道她说的这些究竟是从哪里听说的,又或者她是否真的见过这位年轻帅哥副主任医师。

向日倒也不太在意助产士们平时都在聊什么,喝了口水和同样在休息的前辈秋山医生草草聊了几句后,就听到了科室部长在不远处在喊他名字的声音。

——或许,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就在他从座位上站起的那一刻,也不知怎么的,内心深处突然产生了这样的预感。

 

 

 

 

 

 

 

02.

 

 

实际上,在真正与那个新人见上面之前,向日岳人是真的不曾想过会有这样的可能性——这种仅仅只会存在于小说中的极度巧合的现实。

虽然前天也听部长介绍过对方的一些大致情况——和自己是同龄人、京都大学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之前一直留在在关西的医院和研究室工作,这次之所以愿意跳槽来这边也是院长亲自出面花了很大功夫才把人挖过来的。正是因为是很重要的人才,所以希望与他同龄的自己能够在这边多关照一下他,并且帮他熟悉一下关东这边的环境。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竟会是自己的老熟人。

“——岳人,好久不见了。”

更可恶的是,这家伙应该也明知道会和自己到一个单位一个科室工作,但是居然还是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不仅没有提前和自己打声招呼,而且上来就装得很无辜似的,摆出了一副亲昵的样子,还笑着向自己挥了挥手。

——可能只是想给个惊喜吧,但是说实在话,真的很火大,虽然这火气也没什么缘由,但是就是很不爽。

但毕竟大家都已经不再是刚认识彼此的时候的毛头小鬼了,读了那么多年书而且也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就算是脾气一向都有些暴躁的向日,也早就学会了如何做好表面功夫,将自己的情绪完全收敛在微笑的面庞下。

于是他便也像那人一样笑着,虽然很明显的是,他的眼中并未透着任何笑意:

“嗯,好久不见了,忍足医生,别来无恙啊。”

然后,尽可能地将部长那一连串的有关二人之间的关系的话题迅速糊弄了过去之后,向日一把子抓起罪魁祸首的胳膊,在无视对方在自己耳边小声嘟囔着的“喂,岳人,轻一点”的同时,迅速将他拉离了部长的视线范围。

“……所以说,你既然都到这边工作了,为什么不提前和我打声招呼?”

等两人到了完全没有人的楼梯间里后向日才放开了手,然后没等忍足反应过来,他便面对着老友,单刀直入地挑明了话题:“虽然我大概也能猜出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这样把我当小孩子耍真的很有意思吗?”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像这样突如其来的重逢应该会给人一种很戏剧化(dramatic)的感觉吧。”

忍足倒也还是向日所认识的那副老样子,面带着他那一如既往的笑容,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好似一切都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的不急不慢的样子着实有些令人不爽。

但是——嘛,算了,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虽然感觉上好像确实是自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过硬要说的话,也正如忍足所说的那样,尽管很突然,但是这种有点像小说开篇那样的戏剧化的展开其实也并不坏。

——或许我其实也打从心底期待着类似于这样的故事会有那么一天降临在我身上吧。

稍微吸了口气,面对着曾经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友人,向日招了招手。

“算了,还是不和你计较了。部长之前也交代过我让我给新人介绍一下我们这边的情况,顺带熟悉一下环境——我看干脆就先从楼下的急诊科开始吧,那边我熟人比较多,而且也和我们这边关系一直都比较密切。虽然这也只是我的个人意见,但是我还是认为让你提前接触一下他们还是很有必要的。”

 

 

 

 

 

03.

 

 

虽然前一天晚上没有夜班,但由于刚好医院这边突然接收了一位情况不太妙的产妇,再加上人手实在是不够,于是向日便又不得不从家赶回医院通宵做了场手术。再加上今早又正好轮到了他早班坐诊,在打起精神接待了两位年轻的准妈妈并为她们做了全面检查后,已经累得接近虚脱了的他终于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踏进了休息室。

“向日,感觉你和忍足君关系挺不错啊,听说你们之前就认识?”

在和可以算是在医院里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前辈之一的松田医生简单打了声招呼之后,对方突然这么问了一句。说实在话,尽管向日还是对忍足的“不告而至”仍抱有一丝怨气,但他也不觉得有必要向同事们——尤其是眼前这位最初带着自己融入进了这所武藏野综合病院的产科的前辈隐瞒两个人的关系——毕竟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他便如实回答道:“我们中学时是同级生,参加同一个社团认识的。”

“那还真巧啊,也都快二十年了吧,结果到头来又在同一个屋檐下工作了。”

“啊,确实。”

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又不想在重要的前辈面前表现得太敷衍,向日只能有点僵硬地点了点头。

“对了,斋藤小姐最近怎么样了?好像有阵子没见到她了。”

结果,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对一切的毫不知情的松田又突然提起了一个现在的向日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听到的名字——一个他从两周前开始,就在努力去逃避的名字。

——斋藤美来,他从大学刚毕业没多久后就开始交往、甚至还在不久前订了婚的前女友。虽然明面上是自己因为发现了她劈腿才甩了她的,但就算如此,想起这件事心里也确实挺不好过。

与诹访夫妇二人的事情相同,产科的大家也都知道向日有那么一位与他交往时间很久的经常来看他的漂亮女友,而且也都隐约觉得他们应该离结婚也不远了。但自从那天之后,向日从未向医院里的任何人提起他与那个女孩的事情,因此同事们也都毫不知情。

实际上向日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对她是否还有着特殊的感情,但是她已经在过去的近四年里彻底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就算自那之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周,可是失去了什么的那份心情却依旧像颗石头堵在胸口,哪怕想要刻意回避也还是能感受到这份难以逃离的沉重。

“……我与她,分手了。”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是真的不擅长骗人,即便有些事情不愿意开口去承认,他也还是如实回答了对方——况且身边的人肯定都会知道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哦,这样啊,错过了就算了,你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不要太难过啊。”

如他所料,身为过来人的前辈并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过问具体的细节,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轻飘飘地留下了一句轻安慰的话语。

“真的觉得心里闷得慌的话也可以找人多聊聊天——比如说下班后约朋友出去喝点酒之类的,不过我应该是没办法了,毕竟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在,也不能回去太晚。”

这么说着,松田习惯性地伸手挠起了他那头乱蓬蓬的头发。尔后,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他竖起了食指,脸上突然绽放出了非常明媚的笑容,声调也提上了整整半个八度。

“啊对,你既然和新来的忍足君是老同学,而且还是能够互相称呼后面的名字的关系,那要不约他试试?年轻人嘛在一起肯定很有话题的。”

——应该说不愧是松田前辈吗,又是这种毫无意义的馊主意。

但是即便如此,也正是因为松田是这样的人,向日才会很喜欢和他闲扯。

“……侑士那家伙吗?他酒量太小了,和他一起喝酒挺没趣的。”

“但是每次同窗会不都是我把喝得烂醉如泥的岳人送回家的吗?”

冷不丁地,突然又有个声音加入进了两人的对话。声音的主人——也就是他们刚才还在讨论的对象忍足先是递给了松田一听咖啡,然后又举起手,试图将另一只手上的那一听可乐抛给了向日。

“——等、等下,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然后,就在忍足即将抛出可乐的前一秒,向日突如其来的质问打断了他手上的动作。

“就是你说你和美来小姐分手了的时候……怎么了?”

“……”

——啊,糟了。

不知为何,此时的向日脑中率先闪现出的,竟是这样的想法。

身为一直以来都保持着相当密切的联系的友人,忍足自然也认识向日的前女友斋藤,但是和前女友分手了这件事,在那日之后,向日却从未向他提及过。

明明一直以来,两个人都是那样仿若无话不说无所不谈的关系,就算高中毕业后一人远赴京都而另一人选择了留在东京,可是有事没事就会发给对方的line和一周一通的长电话直到忍足来到武藏野之前都还一直持续着。甚至当初向日和斋藤交往这件事,忍足也是第一位知情人。

——是出于某种负罪感吗?还是单纯觉得这种事必须第一时间告诉他但却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么想着,向日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这些天为何会对忍足的不告而至有着些许的膈应——虽说两个人虽然从未有过什么约定,但是在他看来,就像他有了交往对象后忍足会成为第一位知情人士一样,他也觉得忍足身上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比如要来武藏野工作这件事,自己必须得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而不是真等他站到了自己面前才知道这件事的“无关者”。

——但是若是这么看的话,最先打破这个不成文的“约定”的人,其实不是忍足,而是向日自己。

“……所以说,到头来还是我有错在先吗。”

“——是在对我说什么吗?”

面对着忍足不加掩饰的关切的目光,向日先是一口闷下了方才从他那里得到的饮料,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还有就是,我已经休息好了,就先走一步回去继续坐诊了,回见啦侑士。”

 

 

 

 

 

04.

 

 

自彻底告别了学生时代的那一日起,时间便也像是开了五倍速那样加速前进着。虽然感觉好像也不过只是恍惚之间,可事实上,不知不觉间,忍足来到武藏野也快一个月了。

进入了十月后,夏天的最后一丝浮气也随着秋叶的飘零而消散在了空气里。即便如此,人们的生活节奏还是一如往常那样紧凑,来来往往的人群并不会因季节的改变而稍作停留,甚至绝大部分人都不会留意到街景的变化。

刚一走出车站,向日便看见了不远处倚着一旁商铺的外墙站在屋檐下的那人。本以为按对方那始终如一的浮夸劲,自己会见到的肯定是他那引以为傲的超跑、甚至还有可能是由管家驾驶的加长林肯,不过很意外的是,他不仅没有开着自家十分吸睛的豪车过来,甚至连那位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管家都没带在身边。

“桦地的祖母在住院,他今天得去照顾她,若和萩之介都太远了来不了、凤说临时遇到了一个大案子需要加班。”他说,“要去的地方离这不远,跟我一起走过去就行——你是第一次去,地方有点难找,没我在估计也不认得路。”

“多谢了,迹部。”

“没什么可谢的。”迹部景吾还是老样子,虽然是个热心肠得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过了头的人,但他好像还是不那么习惯于接受他人的谢意,“对了,你现在怎么样,过得还习惯吗?”

向日倒也不是没料到迹部会向自己挑起这样一个问题——毕竟在忍足他们之前,他是唯一对自己和前女友的事情有所了解的知情人,尽管方式也有点尴尬。

但是,迹部对自己的关心也是完全出于好意,而且对于他,全盘地接受这份心意无疑才是最佳选择。

于是向日扯了扯嘴角,冲着他露出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笑容:“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是吗,那就好。”

之后,为了转移话题,向日又决定与迹部聊点他与他的女友、不对、现在应该要称作“未婚妻”了的女孩的一些事情。向日当然也清楚,虽然自己确实并不是很在意,但迹部也有因自己的事情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只不过,真当他讲起来的时候,那股无法抑制的由内而外散发着幸福的气息还是让一旁的向日忍不住小声感慨了一句“真好啊”——绝不带一丝一豪嫉妒的情绪,单纯只是由衷地羡慕这位多年老友,并且也想为他以及他所爱的人献上祝福。

而后,正好也是在这时,迹部突然停住了脚步。

“到了,就是这里,快进去吧。”

 

在这个时代略显复古的装修风格、朴实得不能再朴实了的和式餐点、以及店内一直在轻声播放着的昭和时代的歌谣。

——完全就是侑士最喜欢的风格啊。

在今天的寿星——忍足旁边坐下来拿到菜单后,向日忍不住这么想到。

实际上这次的这场同窗会的举办也实属计划之外,但是鉴于大忙人迹部好不容易闲下来有了空,再加上又恰逢忍足的生日,所以几个人干脆也就决定以庆祝他生日的名义决定一起吃个饭。

在宍户询问迹部要不要再点份大阪烧的时候,挺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的芥川这才姗姗来迟,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他在电车上不小心睡着了坐过了站才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于是乎,当年身为同级生的五人此刻齐聚一堂,其中的四人为了祝福他们之中最后一位迈入而立之年的友人的未来,举起了今天的第一杯啤酒。

 

“““““干杯!”””””

 

 

 

 

 

 

 

 

05.

 

 

真要现在再问起向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说实在话,他自己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天的晚风相比起平日更加的凛冽,以及来自胸前的的忍足后背炽热的体温也足够令他安心。

不过,这一夜的梦倒是仍旧记忆犹新,梦中的主角是也中学时代的忍足和他自己。少年时代的他们曾以为只要二人同心便会无所不能,然而他们的双打组合还是在青学那里初尝败北滋味。这次的他在梦中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一刻,他还清楚地记得,在梦中,面对着眼前站在水塔顶上低着头对自己说着“抱歉”的愧疚不已的搭档,尽管自己费劲了心思想要发出声音、同时能够感受到声带在震动,但即便如此,梦中的这个世界也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梦境也于此刻戛然而止。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了,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了屋内,在洁白的天花板的反射下,明晃晃的白色刺得眼睛难受得睁不开。

好不容易睁开了双眼,向日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正当他还在不停回忆试图想起自己身处何处的时候,被静静地放置在床头柜上的照片却在不知不觉中暴露了屋主的身份。

——那是中学三年级的时候去夏威夷合宿时由宍户用手机拍下的、自己与忍足两人的合照。

“哦,醒了啊。”

与此同时,忍足若无其事地从外面打开了房门,端着水杯走了进来。

“昨晚你喝醉后就睡死在了那里,之后就把你先带到了我这,毕竟要从那里去你家确实有点远,我也没那个体力把你背回去。”

“嗯……”

——头,突然好痛,而且还不是那种晕晕乎乎的感觉,是那种非常猛烈的胀痛。

就在这时,忍足将水杯递给了向日。

“你把这个喝了吧,有助于缓解宿醉反应。”

“……好。”

“还有就是,你昨晚喝得也太多了,以后真不能再这样了。”

“是,是,知道了知道了,侑士你怎么又和老妈似的,絮絮叨叨的。”

——结果这一次,又是他把我带走的啊,还是在自己过生日的那天晚上。

这么想着,向日闭上眼将杯子里的药物一口气灌进了胃里。不过一会,头痛的感觉便迅速消失,身体也恢复得与平日感觉没有太大区别。

“还好今天我们都轮休,不然医院那边来的电话早就能打爆我俩的手机了。”

向日将被子交给忍足之后便起身走了下来,此时的他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换上了一套没见过的睡衣——尽管并不是那么合身,看样子这身衣服应该也是这里的主人昨晚帮忙换上的。

“那个。”

“嗯?”

“侑士,抱歉。”

“什么?”

“不,没、没什么……”

看到向日这样的反应,不知怎么的,忍足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如果你是说昨晚的事情的话,毕竟也是重要的三十岁生日,大半夜的不得不背着一个昏死过去了的成年男性走上那么一两公里的路、然后回去还得帮他处理掉脏衣服,说实在话也有够累的。”

“……所以你这么说是想要我弥补些什么吗?”

——这家伙的这种地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或者说,我果然还是一如既往不擅长应付他的这种话术。

虽然也知道忍足这个人不可能会真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顶多也只是对自己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罢了,更何况本来也是自己先麻烦的他,完全没有拒绝他的理由;只是,认识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没办法在嘴上胜过他一次,在这方面向日多少还是对他抱有一丝不爽的情绪。

而这回,忍足的表现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他会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一如往常那样捉弄自己,可是在这一瞬间,向日却还是看出了他的眼中所透露出的那一丝茫然。

不过忍足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的脸上还是挂着那一如既往的微笑,用着一成不变的腔调,张开口说起了向日也不知道是不是玩笑话的句子。

“实际上本来我也没有要你弥补什么的意思,但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

 

“……那就,以后每一年的生日都来陪我一起过吧,怎么样?”

 

 

 

 

 

 

06.

 

 

“哟,向日,今天又是找忍足一起吃午饭啊。”

刚走进餐厅,迎面走来的松田医生便这么对向日说到。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他今天又带着两份便当坐在那等你呢,快过去吧。”

——喏,你看,在那。这么说着,松田用大拇指指了下角落里低着头看着手机的忍足。

自忍足的生日之后,又过去了整整两个月,两人的关系也算是多少发生了一点改变——或者说,比起之前,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向少年时代靠拢。向日意识到了心中的芥蒂在逐渐消失,自己在忍足面前也是变得越发的坦诚,他们似乎终于回到了从前那种对对方毫无保留的阶段。

而且,或许也正是因为与忍足的信赖关系的再度建立,向日走出了失恋的阴影。如今的他已不再会回想起曾经与她相处过的快乐时光,并在事后感到突如其来的沉重,取而代之的,则是每天在休息室里或者下班后与忍足有一搭无一搭地拌着嘴的、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的轻松且愉悦的日常。

“说起来你小子也还真是幸运,有这么个朋友天天陪着你,看他这样搞不好比我家那位老婆大人对我还上心呢。”

虽然心里很清楚前辈只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罢了,但也不知怎么的,就算是这种听上去一点也不着边际的玩笑话,向日听到之后还是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甚至脸颊还有些在发烫。

“好了好了,就先不打扰你们年轻人午休了,回见啦向日。”

抛下这么一句话后,松田很快就消失在了向日的视野里。而后向日便开始一步步靠近忍足,相当罕见地,向来都对周围环境十分敏感的他这次却并未注意到向日的接近,而是直到向日开口朝他搭话的时候,他才猛然反应了过来。

“你刚才在看什么?”

“line群里的消息,迹部发的。”忍足指了指手机屏幕,向日凑近一看,消息的发出时间也就是几分钟前,正巧这段时间他才收拾好从诊室里出来,所以才不小心错过了这一条。

“‘我们的婚礼已经确定在明年一月底举办了’……吗?”

“他还说想请大家一起去马尔代夫参加这次的婚礼,但是我们两个恐怕是很难抽出时间吧。”

忍足笑了笑,举起手中的筷子,从自己的便当盒里夹出来了一块炸虾。

“大不了到时候找中岛医生还有松田医生他们换个班?中岛医生去年送她女儿去北海道参加高考的时候就是和我换的,我想和他们说清楚原因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向日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打开了忍足这次带过来的便当,这次的便当里除了饭团沙拉天妇罗,没想到居然还有两块生八桥。

“姐姐前两天去京都的时候带给我的,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挺喜欢这个所以就直接放便当里了。”

忍足的话音刚落,便又顺手打开了一听之前从自动贩卖机里拿出来的热咖啡。

“啊对了岳人,你下周六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

看着身旁的向日正狼吞虎咽地扒拉着自己带来的便当里的蔬菜,忍足的嘴角的弧度也在不知不觉中上扬地愈发明显了起来。

“一起出去吃顿饭怎么样?就我们俩。”

“哈?难不成你请我?”

 

“——嗯,我请你。”

 

 

 

 

 

 

 

07.

 

 

工作一旦忙碌起来便会自然而然忘记时间的流逝,因此,直到接到母亲的电话时,向日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年底了,而且今天还刚好是周六,也即之前和忍足约定好的日子。

——以及,好巧不巧的是,今天似乎又正好是平安夜,一个相当特殊的时间点。

向日可以肯定当时的忍足绝对是有意选择了今天约自己出来,不过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忍足非要选择这一天——也许只是刚好只有这天调休日期是重合的吧,说起来医生的工作就是这样,虽然两人身为同事,上班时天天都能见上面,但是真想要找个空闲时间出去玩一趟,吃个饭看个电影啥的,反倒是比起其他朋友会更加困难。

于是乎,尽管有点尴尬,不过向日还是如约而至,与忍足面对面坐在了家庭餐厅的餐桌两侧。而此时此刻在他们周围坐着的,不是带着孩子的夫妻、便是趁着节日约会的情侣,这也使得两人更加显得格格不入了起来。

“那个啊……侑士。”

“怎么了?”

“下次约之前要不还是注意一下时间……?”

“可是年前我们就只有这一天休假是重合的吧,也确实没办法,”在接过了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后,忍足一边看着酒水价目表一边说,“你要是觉得尴尬的话可以试着聊点其他事情?最起码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然后,在忍足刚想再补充一句“不过实际上也没什么好尴尬的”的那一刻,对面的人又突然开口道。

“啊,那就聊聊川岛太太的事情?”

——实际上在这个问题上我早就想和你做个了断了。

向日习惯性地想要拿起手边的文档去用材料驳倒对方的观点,然而左手摸了下桌板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办公桌而是餐厅的餐桌,于是忍不住感到有些尴尬。

“松田医生的意思是希望能尽量以稳妥的方式完成整个生产过程,他还特地说明最好还是在一月初产妇出现临产症状前就尽快实行剖腹产,必要时可能会考虑摘除子宫——顺便一提,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可是产妇本人还是希望能再有机会受孕的,以她的子宫壁的厚度,如果采取剖腹产的话,今后应该很难再有机会怀孕并且生产了吧。

“——我还是想要尊重她本人的意愿,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也想相信她一次。”

“……”

就在这时,很不合时宜地,穿着西装的服务生突然上前询问二人的点单情况,在两人对着菜单快速做出选择之后,忍足用余光扫了眼服务生收走了菜单远去的背影,给向日还有自己各盛上了一杯麦茶,继续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们都是在为她着想,但作为院方,我们不仅有义务让她和她的家属了解手术的风险,还更应该给予选择的权利——如果真出现了最坏的情况,那就去拜托急诊科,虽然时间会很紧急但是情况也不一定会有你想象的那么糟。”

“……”

向日低下头,捏紧了手中的玻璃杯。诚然,忍足的观点确实是很在理,但是他那过剩的自尊心却完全不允许他对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说的那些话表示赞同。

于是,也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老同学兼老搭档的不对劲,忍足的嘴角略微上扬,决定暂时先转移一下话题。

“对了,今天邀你过来其实还有个目的——虽然现在才提这件事可能有点不合适。”

“又怎么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我可没有在期待什么哦。

向日刚想这么开口,忍足便突然回应了他的疑问,将他的注意力夺回到了自己的两手之间。

“这个,给你的礼物。”

虽然向日并没有打开这个黑色的盒子,但是看它的形状、以及上面印着的“GUCCI”的标志,其实也不难猜出到底是什么。

“……领带?突然送我这个干嘛?你还真打算送我圣诞礼物啊!”

“也不完全算是圣诞礼物吧——之前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不是还没过来嘛,当时也是比较忙没来得及给你挑礼物,这个姑且也能算是补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不管喜不喜欢先收下吧。”

“……哎?好、好的……”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对视,但是也就是在这转瞬即逝的一刻,向日第一次注意到,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眼镜片,现在的忍足直视着自己的眼眸中那他极力想隐藏但却还是有些按捺不住的焦灼不已的视线。

很难说那究竟意味着什么,说不上是喜悦但也很难用悲伤去形容,只能说这份巨大的感情就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那般,仿佛只要某个特定的人触碰到这里,它就会把所有的一切都会吞噬掉那样沉重。

——而那个特定的人,正是他面前的向日。

忍足的伪装向来是成功的,向日眼中的他永远都是那么的坦然、那么的从容不迫。可是这一次,面对着与自己一同庆祝着平安夜的向日,不知不觉中,忍足的眼中还是稍稍流露出了一丝一直在压抑在胸中的那份难以言说的心绪。

——于是,坚持了数十年的防线终究还是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一丝漏洞,而且很不巧的是,这刚好被向日捕捉到了。

同时,也正是因为这多年来一直延续着的友谊与默契,足以让向日能够轻易读懂忍足的表情——那是一种正在所追求着的看似唾手可得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到的宝物时的无奈,混杂着留恋的苦涩的感情,正如同蔓延在舌尖上的焦糖玛奇朵的味道,浓郁香甜却又倍感苦涩。

以及,再联想一下自己与忍足此番重逢后相处过程中的那些点点滴滴、还有前段时间松田医生说的那几句玩笑话,曾未能注意到过的隐藏在冰山一角之下的答案也在此刻于心底呼之欲出。

“……不、不会吧……”

——所以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为什么没有注意到他?我是否真的有伤害到他?我应该如何回应他?

——还有,说实在话,如此这般辜负着他的心意的我,真的有资格去回应他吗?

“岳人,怎么了吗?你脸色怎么突然有些不太好?”

忍足并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的那个小失误,皱起了眉头,一如既往地用着温和且令人安心的语气道出了自己对挚友的关心。

“……没、没什么。就是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先去一下卫生间……”

然后,就像是逃跑似的,向日缩起了脖子,迅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就这么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忍足的视野里。

 

 

 

 

 

 

08.

 

 

这之后的两天向日都没怎么睡好,除了工作便一直都在苦恼着忍足的事情。

他们彼此都是对方独一无二的挚友、是认识了十几年依旧保持着亲密关系不论何时都能够畅所欲言的对象,以及,虽然不太愿意去承认,但是在向日眼中,忍足本身其实已经可以算是“安心”的具现化、是足以让他无条件地去信任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因此,向日当然不会愿意失去作为友人的忍足,但与此同时,现在的他也完全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位对自己怀有已经超越了友情的感情的最令他感到安心的存在。

——说到底,我是不是一直以来都过于依赖他了,而且这种依赖本身是否也是一种对他的感情的利用……?

向日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尽管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尽可能地减少与忍足的接触,可是这种罪恶感却一直在心中蔓延着。

——所以这样的我真的值得他去这么付出吗?这样的我……真的配得上他吗?

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向日盯着面前的落地窗发着呆,很明显,他并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拿着一听咖啡,悄无声息地在自己的身边坐了下来。

“岳人?”

然后,就在这时,那人突然开口,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身侧。

“喂,岳人,能听见吗?”

“啊,不好意思,刚才有点走神。”

“是前两天没睡好吗?”

虽然是有点不好意思承认,但向日也知道自己的状态骗不过忍足,于是还是点了点头。

见在自己身旁坐着的友人如此这般表现,忍足倒也没多问,只是将手上这听还没开封的黑咖啡递给了向日。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关心,在这一刻也使得向日有点不好意思再去看他,于是只能在接过后故作平常地喝上两口,低下头装作要刷sns的样子掏出了手机。

“你新年假期有什么预定吗?”

“……‘预定’?是说和谁有约吗?没有,我今年不回老家。”

“那正好,我今年也不打算回去。”

忍足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双手插进裤子口袋、直起了腰板,然后向前踏出了一小步,透过医院顶楼的落地窗玻璃,略微抬起了头,深色的眼瞳中倒映着窗外湛蓝色的天空。

而向日则坐在斜后方默默注视着那穿着白大褂的修长的身影,不由地开始想着自己如果是位女性绝对会因这一幕对他一见钟情,但紧接着他又开始害怕起了自己脑中突然冒出来的这种想法——毕竟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史的直男。

也就在此刻,忍足突然回过头看向他。天空万里无云,因此冬日灿烂的暖阳得以尽数撒在这位戴眼镜的青年身上,为他那虽已经很完美却长得还是略显锐气的精致脸庞镀上了一层温润的色泽。

然后忍足回过头,背靠着钢化玻璃,与向日对上了视线的同时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微笑。

 

“所以说,今年的新年参拜,要不要一起过去?”

 

 

 

 

 

 

09.

 

 

“啊,是小吉。”

站在鸟居后的人行道上,将薄薄的印有签文的纸条展开,向日对这个结果姑且还算比较满意。

然后,趁对方没注意,他又偷偷瞄了一眼身侧同样在看手上的纸条的同行的忍足,不过很可惜,从这个角度,他不仅没能看清上面的字,甚至连忍足的表情他都看不清——尽管他也知道忍足本就不是个感情很外露的人,就算真的能看到表情,估计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于是他便也不在意忍足那边的事,专心看起了手中的签条下半部分用小字写着自己今年的各类运势以及建议。

——工作上是……“基本不会有太大变动,只要沉下心一切都会顺利”;财务上要加强管理,尤其要注意这句“今年很有可能会控制不住将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上”;然后,爱情上……“遇到感觉对了的人就不要犹豫主动追击”……吗?

“啊,岳人你是小吉吗,不错啊。”

不知不觉中,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忍足的气息便悄然凑到了他的耳边。他当然知道,友人这带有一丝沙哑的磁性的声音一直都很受周围的异性欢迎,然而直到现在他才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她们会如此热衷于对方的声音——这种吐息像是有着某种魔力,就算仅仅只是在近处感受着都仿佛被勾住了魂似的,挠得他心尖痒痒的;而在这种感觉出现后,紧接而至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懂为何会突然加速的心跳,以及完全不受控制的突然开始在脸颊上蔓延起来的红晕。

——这大抵是某种意义上的终结,又或者是新的感情即将破土而出的预兆。

他也无法知晓这究竟是好是坏,只能感受到这或许从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会成为一种必然——一种他无法改变的必然的结局。

“顺便一提我的是大吉。”

然后,还没等向日反应过来,忍足又迅速与他拉开了距离,顺便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求得的运势。

“嗯,嗯,那恭喜你行了吧。”

“别这么敷衍啊,好歹也得稍微表现得有那么一点诚意在里面吧。”

“好哦,那就恭喜你。”

这么甩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后,向日的目光便离开了忍足,他开始下意识地寻找起了卖御守的地方——毕竟是新年,就算是在这间没什么名气的小神社里,人也是出奇的多,往来的路人摩肩接踵,这架势比起平日里池袋繁华地带的商业街甚至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想要在人群里找到这么一栋小屋子确实不是那么容易。

然后,就在这时,他瞥见了不远处的一位年轻女性的背影——以及被她的手挽住了的与她年龄相近男性。

“……”

就算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但是向日也绝对不可能会认错那个人。曾朝夕相处多年的那些数不尽的回忆也不由自主地从他内心深处被勾了出来,然后在此刻如潮水般喷涌而出。

但很可惜的是,现在的他已经无法为那些点点滴滴所动容,不如说,这些回忆虽然很美好,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它们也已经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岳人,这边。”

身旁的忍足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向日顺着他的指尖向前看了过去,他们的目的地正在不远处。

“顺便也给川岛太太求个平安御守吧,希望几天后的手术她们母子都能平安。”

“嗯,就这样吧。”

忍足点了点头,对向日的提议表示赞同。

“对了,还有就是,侑士。”

“怎么了吗?”

“你刚才……是不是也看到‘她’了?”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正好在这个时候突然叫了声我的名字?

向日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然而忍足也是清楚他肯定是有意识到,所以也并没有予以否认,只是沉默着轻轻点了下头。

很快,两个人便买到了各自想要的御守。而后,在跟随着人潮被挤出神社之后,向日站在路边,将背在身后的双肩包翻到了前面,然后低下头,挂上了刚买到的健康御守;忍足则是站在一边,双手插进身上穿着的那件米白色风衣的口袋,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手上的动作,等待着这个“小手术”的结束。

“好,完成。”

很快,向日就绑好了御守,他试着用手指勾了勾,在测试结果表示足够牢靠后又将包背在了身后。

“侑士,回去了。”

“……”

“侑、侑士?”

“嗯?”

像是突然启动了什么开关似的,忍足的眼中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不过很快,他又恢复到了原来的那副安然自若的神态,并告诉向日不必担心只是自己昨晚有点失眠所以精神状态不是特别好。

“毕竟都三十岁了,没办法像年轻时那样就算一晚上不睡精力也能那么充沛啊,哈哈。”

向日并不认为忍足是在撒谎,不过让他变成现在这种样子的原因,应该也不止这一个。

“你不会现在还在想着我和美来……和‘她’的事情吧。”

“……”

——并没有否认,所以应该就是在肯定。

就算看上去有些强词夺理,向日也依旧能这么断定忍足的想法。

毕竟这段时间也发生了这么多事,哪怕迟钝如他也都能理解忍足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自己的前女友——只是一想到这里,他反倒觉得更加对不起忍足了,毕竟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他的话,会不会早就已经彻底对对方感到失望,然后就这么彻底离开那个永远也得不到的人去寻找新的可能。

因此,尽管心存愧疚,他也依旧很感谢愿意十年如一日地陪在自己身边的忍足,不过现在看来……或许对他的感情也并不单单只有愧疚与感谢。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都早就已经不在意了,不如说,就算还在意也都已经没什么用了。”

“……那倒也是。”

终于,忍足给出了他的回应。可以理解成是他愿意继续展开话题的信号吧,向日这么想着,便决定就趁着这个机会,将困扰了自己这么多天的感情直接面对面地向他传达过去。

——是的,虽然只是一时的冲动,虽然以后也有可能会后悔就这么说出口,但是果然还是希望能够得到这家伙正面的回应,因为、因为我也……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向你确认一下,就是现在,可以吗?”

然后,还没等忍足给出回复,向日便赶忙将下一句话接了上去——并非是带有任何不确定因素的疑问句,而是实打实的、用着百分百笃定的语气道出的陈述句。

“侑士,你……

 

“——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吧,‘爱情’层面上的那种。”

 

 

 

 

 

 

00.

 

 

虽然为了这件事曾犹豫过十几年,但是在真正将那句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忍足侑士感受到的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与舒坦。

毕竟也是被家里这些长辈逼烦了,这些人不仅天天在耳边唠叨说什么马上都要三十的人了甚至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像不像话,而且还动不动就带一些陌生的女人过来和自己一起吃饭,说实在话,这种情况下估计除了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向他们说清楚外应该也没有其他选项了。

但是,也正是因为自己当着全家人的面出柜,祖父觉得实在是没有面子,所以在那之后便不愿意再与自己见面。尽管姐姐和两位堂弟也在与这位长辈周旋,可是他还是不愿松口,说是不仅仅私下里不愿意见他,就连工作时也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在正式场合——最起码在关西地区的学术研讨会上再与这位孙子见面。

因此,明明刚在这边的学校里评上了副教授,而且还这么年轻,忍足还是不得不选择离开。

——那么,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忍足自知以自己的条件,想找份和之前差不多的工作并不难,只是接下来该去哪里倒是真的没想好。

除去老家大阪和学习工作并生活了许多年的京都,或许回东京是个不错的选择,少年时期在东京读书的时候认识的朋友大多也都留在了那边,如果选择那里的话,休息日想要见个面约个饭什么的也都比之前还要方便,就是工作压力……说不定会比现在这边还要大,这也是个需要慎重考虑的因素。

就在忍足考虑新工作的时候,突然有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他拿起手机一看,是个熟悉但是却让他有些意想不到的名字——“迹部景吾”。

迹部一直都是个大忙人,忍足不认为他会平白无故突然给自己打电话,但是说实在话,他也不清楚在这种时候对方会有什么事情找上他。

于是他接通了电话。

“喂,这里是忍足。”

“忍足啊,我已经听说了,你现在是要考虑换工作的事情,没错吧。”

——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明明这事除了家里人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会知道的吧!

——等等……家里人……?

“你那个堂弟和我说的,他还说等你回东京了希望我能多关照关照你。”

——果然是谦也那个多嘴的家伙。

“所以今天给我打电话就只是想和我打个招呼吗?你平时都那么忙,肯定还是有正事想和我说的吧,不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打电话过来。”

“你还真了解我啊,确实,和你打电话也不完全为了这件事。”

话筒那端的迹部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欢愉的气息,能听出他今天似乎心情非常好。

“我这里有两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你听好了——

“首先,我今天去了武藏野综合病院谈项目,那边的院长告诉我,他们的产科现在非常需要人手,如果有合适的人才愿意过去会直接就给到副主任医师的待遇。”

——……武藏野吗,倒是离东京市区不远,环境也还不错……而且……

“那家伙,也是在那家医院工作吧。”

“是的,我今天去的时候还在医院里遇到他了。以及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二件事也和他有关——

“我刚才才在医院附近的公园里正好不小心碰见了向日,那个时候,他正好在和他前女友谈分手。”

——分手?什么情况?他们不都已经谈了那么多年,甚至都已经订过婚了,怎么会突然就又开始闹分手?这不可能吧。

——不、不对,关键是迹部他为什么要把这种事告诉给我,他不会是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应该还没和别人说,所以知道的人除了他们应该也就只有我了。虽然我也觉得就这么把别人的秘密偷偷告诉其他人也不太好,但是这事你们早晚也都会知道的。

 

“——我也就只能帮到你这么多了,毕竟机会只能靠你自己去争取,不是吗?”

 

 

 

 

 

 

10.

 

 

走出车站的时候,不仅没像早上去上班的时候那样下着大雨,而且刺目的骄阳还正辐射着大地。明明这才一月,阳光就开始变得暖融融的、仿佛像是即将要开春了似的那般明亮。

因刚从地下出来,眼睛还没能完全适应这里的光线,于是向日在刚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举起一只胳膊,从上方稍微遮挡了一下光线。

“川岛太太的问题能这么平安无事地解决真是太好了。”

他长呼了一口气,开始向身旁的同僚搭起了话。

“是啊,还好一切都很顺利。”

忍足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向日的目光里也不加掩饰地满溢着冬日暖阳般的温柔,只可惜此时的向日并没有对上他的视线,已经完全适应了阳光的他的目光开始追随起了架在空中的那七色的桥梁——像这样美丽的雨后初晴的彩虹,他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在这座城市里见过了。

“那也是多亏了侑士你的决策,如果是按照我和松田医生一开始的方案来,应该就没办法达成这样圆满的结果了。”

“嗯。”

——姑且也算是休假前最值得开心的事情之一了吧。

虽然并非这次手术的主刀医生,但是身为协助者,与忍足一样,向日对这样的结果也是相当满意,并且多少也算是有那么一点自豪感在里面。

然后,也不知怎么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日又开始转移起了话题。

“啊对了,等我们月底从马尔代夫回来后,我能不能搬进你家去住?”

——我现在住的公寓租期已经快到了,如果你愿意同居的话那我就不续租了。大概是怕忍足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向日又很快补充了这么一句。

不过,尽管也算是做好了某方面的准备,可是忍足接下来的话语还是着实打了向日一个措手不及。

面对有些慌乱的向日,忍足脸上并没有非常明显的表情变化,他用着很普通的语气,就像平时和朋友一起聊天时那样,非常普通地说道:

“——那,你就不怕我晚上突然袭击你吗?”

“……

“……哈?”

“噗”地一下,就像个纯情中学生似的,向日的脸突然红得像个柿子一样。

“不错哦,这个表情,很适合你呢。”

“……”

然而,正当忍足很享受地欣赏着眼前因自己的发言而惊慌失措的向日时,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在此刻突然响起。

“——啊,是部长的电话。”

虽然因为打断了这段对话而有点不爽,但在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后,忍足还是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这里是忍足……嗯,是,他也和我在一起……

 

“——岳人,和我一起赶紧先回医院一趟吧,看样子又有棘手的事情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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